評論 蔡詩萍/老男人•小日子之五

<他決心,廢了,也要做堂堂正正的蔡拔拔!>

    老同學傳了張圖給我。社群媒體上很愛的那種截圖。有時很長輩的提醒問候。有時很無厘頭的搞笑與反諷。有時則是逆向思考的好玩。「請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廢物吧!」

    嗯,我把右手掌抬起,捏成握拳狀,但把大拇指,食指,擺出一個側躺的數字7,頂在下巴上,一副自以為很廢的酷樣,然後回我的同學「收到了。請放心,你同學我,一直都是個堂堂正正的廢物。不用擔心。請擔心你自己,呵呵!」

    我是成長於隨時宣揚「做個堂堂正正XX人」時代的世代。

    即使長這麼大了,不小心,還是很會背誦「青年十二守則」,什麼「忠勇為愛國之本」、「學問為濟世之本」、「整潔為強身之本」,考試會考,一定要背。但至今,整潔一項,還是經常被老婆唸被太座K。

    顯然,會讀書,不見得會做人會做事,沒錯。我這把年紀的大老們,尤其是老男人們,聽說都很會說大道理。

    女兒在送給我的生日卡片上,寫著:「爸爸我知道你很愛我,我也愛你。感謝你每天幫我準備早餐,滿足我的每一項需求。但是請你不要講大道理,我已經長大了。祝你生日快樂,我愛你。」

    我在生日過後的某一天清晨,送她上學時問她:「什麼是大道理?」她咬下一口銀絲卷,黑眼眸在白眼球裡轉了幾轉,回答我:「就是那些有的沒的啊!」

    說完,盡顧著她的早餐,她的IG新訊息了。

    原來,「大道理」就是「有的沒的啊」的道理啊!不過,既然是「有的沒的」,那也應該不是什麼「道理」了吧?

    我們那時代的「大」道理,到了我女兒這世代,都成了「有的沒的啊」,這有趣,這好玩,這令我要好好想想其中的「道理」!

    想想,我們那年代,真箇是「很愛講大道理」的年代啊!

    只是,如今回頭去看,當時,「能講大道理的」,好像不是「偉人」,就是老師,再不然,就是爸媽,特別是爸爸!

    我小學畢業,拿到校長獎,禮物就是一本國文字典,扉頁上的題字(其實是蓋印),印的正是「做個堂堂正正的XX人」。國中畢業,考上高中,老爸送我一支期待已久的派克鋼筆,筆身上也刻了字「做個有為有守的青年」。

    我高二之前,幾乎都是在「民族偉人」的格言訓詞下成長的。高二他老人家過世後,霎時間,我都不知道沒有了偉人,我們能不能活下去?!「偉人」原來也會過世啊!

    那,真是一個唯有偉人,才可以講大道理的年代啊~

    但還好,偉人之後,要複製偉人,是不太容易了。於是,我的高中,我的大學,我有了很多禁書可以買可以看可以談。雖然,也是講很多大道理,但至少,不再是一個人講,我們乖乖的聽,乖乖的背,還要乖乖的考!

    當大道理不再是一個人講了算!當大道理人人可以講,講了也不用考,不用背之後,其實,大道理也就沒有「大」到什麼你非知道不可的「道理」了!

    我女兒卡片上講的道理才是「真道理」。她愛我,她知道我愛她,這就是「硬道理」。

    除了讓她感受到我的愛,還管它人生要有什麼大道理呢!就算「廢物」也要堂堂正正!

    從今而後,我只要做個「堂堂正正的蔡拔拔」,就好!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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