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蔡詩萍/老男孩・小日子之十

<他很確信,有故事的人,打不倒的>

    之後,他寄了幾本書,給那天下午意外遇上的幾位與他同輩的新朋友。

    疫情蔓延的季節。空氣滯悶,他忙完手邊的事,看看時間,到傍晚,起碼三個多小時空檔,書也看乏了,腦袋想放空。

    出去走走吧!但去哪呢?車子駛出大樓。陽光迎面刺來。不是年輕時了,那時,會想飆去高速公路,跑它半小時,甩掉煩惱,重新開機。奔馳速度,甩掉壓力密度。

    現在去哪呢?他想到開咖啡店的朋友,換了店址,還沒去過,正好帶本新書給他。去到店裡,靜悄悄。他把書放在櫃台上,到大門外,隨意看看。午後,難得的城市悠閒。

    不知是不是由於疫情,這樣的悠閒裡總滲出一股淡淡的緊張。他走過去走過來,一小段路上,店家都幾乎沒人。

    往來的行人,也多半戴口罩,行色匆匆。他走回店裡,還是沒人。但,他聽到一些淺淺傳出的,如一段距離之外,斷斷續續海濤般的交談聲。

    他好奇,往裡頭走,豁然開朗,原來隔一個類似玄關的小轉彎,裡頭竟是一間寬敞會議室一般的包廂。

    他要找的朋友,正好抬頭看見他。然後,他便很自然的融入那群,由於疫情,偷閒出時間來的新朋友當中,又喝茶,又吃燒臘,又聽了許多他並不熟悉的新經驗了。

    茶,一位行走兩岸多年的茶藝師帶來的,非常之好的普洱茶。並不刻意標榜老茶,卻讓他,在新茶入口後,整個人,從悶悶沉沉的午後,醒過來。

    燒臘,更絕了。他畢業的那所大學,有一堆港澳大馬來的僑生,特愛吃廣式燒臘。大學四年,他常跟不少僑生,到校外這家店吃燒臘飯。至今,還常嘴饞。

    那天下午,那家老店的第二代,夫婦就在現場。他問了很多關於這家老店的過往。也像重溫一遍昔日的自己,畢竟那是三四十年前了。另外一位,從鹿港來,做機能布,跑遍世界。話不多,人卻很溫柔,眼神閃著光芒,彷彿老城區,長巷弄裡,走出來的世故體貼。

    一位明顯年輕很多的年青人,笑咪咪,來自迪化街,有家族事業,卻深深愛上茶,跟著那位茶師傅,學茶。還有一位,店家附近的鄰居,對我母校四周的房地產熟悉得不得了。我朋友的新店址,也是他幫忙找的。

    他坐在那,又聊又吃又喝。兩小時一下子晃過去。他才要起身。他的咖啡店友人,端來兩盤剛剛烘焙好的提拉米酥,熱騰騰,香噴噴。他忍不住,吃了兩塊。怎麼辦呢?體重超重了。怕什麼?疫情還不知道會怎樣呢?能吃就吃,養足體力好抗疫情!

    朋友送他走出店門外,天空竟然飄起雨。世事難料。陰晴不定。唯有當下最真實吧!

    一隻悄然降臨的黑天鵝,攪亂時局。卻讓這座島嶼,飄搖四海的旅人,意外成了歸人!還在這個沉悶的午後,意外加入了我。

    意外讓我有機會,碰到我吃了多年的那家燒臘店第二代經營者。意外讓我認識了幾位新朋友。

    他們都是有自己故事的人。他仰頭望望天際。有故事的人,打不倒的。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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