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傳媒陳朝平專欄】那天,還和妻說道,哪天去看看朱宗軻,給他拜個晚年,不料,媒體刊出他在睡夢中安詳去世的消息。妻說:怪不得Line的訊息他都未讀。
朱宗軻是唯一做過妻和我長官的人。
1985年,我和妻結婚時,他是新聞局國內處的處長,是妻的直屬長官。是個毫無官僚架子的長官。每回我去接妻下班,遇見朱宗軻,他總是很親切地招呼我,聊上兩句。再過了一段時間,他調任文工會。人們說,他是宋楚瑜身邊的文宣大將,宋出任國民黨副秘書長,少不了要在文宣方面借重他的長才。但我總覺得,新聞局國內處長調任文工會,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1987年,我離開中國時報,過了兩個月失業的日子。6月中,在金神保老師的引薦下,我轉赴黨營的中央月刊擔任副總編輯一職。中央月刊的編制在文工會底下,當時的文工會主任是戴瑞明,但他不管中央月刊的編務。朱宗軻是文工會第一組組長兼中央月刊總編輯,每期內容策畫、採訪邀稿、編輯印刷,我直接向朱總編輯報告,等於我的頂頭上司。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都尊稱他為老總。
朱老總是政大新聞系科班出身,擔任過中央日報總編輯。有好一段時間,中央日報和聯合報、中國時報號稱三大報,報導黨政新聞堪稱權威,中央月刊由朱宗軻掌門,應該不作第二人想。我初入黨門,原想著聽命辦事,不料,朱老總見我走馬上任,頗為高興,拉著我密門長談,說老朋友願意來擔任月刊副總編輯,他無任歡迎,也全權託付,讓我放開手好好幹,只需每期大樣送交他過目,把把關即可。老總這麼一說,激起了我好強的個性,私心打算刷新月刊內容,讓月刊有番新風貌,擴大月刊的社會影響力。
87年下半年,蔣經國蹣跚地走向人生的黃昏,剛剛成立的民進黨聲勢看漲,農運、勞運和學運,「蠢蠢欲動」;行政院、監察院門口,老兵身上披著白布條,一面用黑墨汁寫著斗大的「想家」兩字,一面寫著「我要回家」,衝擊著兩岸關係……。風雨欲來風滿樓,月刊內容卻是一片歲月靜好。我決心做些改變。
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在一次黨內的刊物編輯研討會上倡言,公共政策就是政治的商品,黨的政策主張要適時地做廣告,透過廣告和民眾溝通。另一方面我還主張黨內刊物的文字應該多樣化、多報導民眾關心的是,少刊登硬梆梆的八股官樣文章。
接下來一期的中央月刊,大幅刊載了研討會的內容,還「示範」了如何將黨的政策用廣告形式來表達。朱老總看過大樣後,覺得沒有問題,大筆一揮就送交印刷廠了。
按例,剛出爐的月刊得送交最近一次的中常會,供常委和工作人員瀏覽閱讀。那期月刊送到常會後,當場就炸鍋了!不知是哪位大老,仔細瀏覽了那篇報導,拿著紅筆,幾乎是逐字批閱,痛斥「怎麼可以把政治政策當作商品?」「還搞甚麼政治廣告?」「本黨要商業化了嗎?」
那場風暴,多虧朱老總一肩扛下,我「留校察看」,兩、三個月後,報禁開放,我辭去了中央月刊副總編輯的工作,轉赴聯合晚報籌備出報事宜。90年6月,朱老總出任中視總經理,原本落居三台新聞部末席的中視新聞,在他的戮力經營下,突飛猛進。再不久,我也離開了晚報,投身商海。
1991年第二屆增額國代選舉,那次選舉開天闢地首次推出「政黨廣告」,我和幾個朋友合組「英明決策公司」,標下了國民黨的政黨廣告。驗收電視廣告時,時任秘書長的宋楚瑜來特別找來中視總經理朱宗軻擔任評審。遇到眾人意見有出入時,善於協調溝通的朱老總,便用他的專業調和雙方意見,也會私下跟我說說黨內大老的好惡,教我們如何做出調適。
這麼多年來,不論是作為長官、還是做為亦師亦友的前輩,朱宗軻永遠是那麼親切,與人談話永遠是商量的語氣,我從未通過從他嘴裡冒出命令式的講話。在我心目中,他是永遠的朱老總!最奇怪的是,相交多年,印象中,我居然從未和朱老總同席吃過飯哩!
我從商場「退隱」下來後,勤耕臉書,時不時還投稿媒體,臧否時政。出乎我的意料,朱老總關注有加,經常還會透過Line給予點讚和點評。而我在媒體發表有關新聞和言論自由、批評NCC作為的評論文,朱老總幾乎篇篇瀏覽、還會幫我在群組裡點讚轉發呢。
2019年,新冠疫情蔓延前,好幾回我和妻與朱老總通Line,邀他出來走走、喝杯咖啡,他都說他隨身攜帶著氧氣瓶,不便外出。新冠疫情爆發後,更是堅持不讓我們去看他。最後一次和朱老總通電話,他笑語依舊宏亮,我和妻都覺得我們應該還有機會和他碰個面、喝杯咖啡。怎料,事與願違,老天爺提早接走了朱老總!
再見啦!永遠的朱老總!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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