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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傳媒張若彤專欄】13日下午兩點廿八分，包含台灣基督教長老教會、黑熊學院、鄭南榕基金會、廢死聯盟、左轉有書、台獨聯盟、民間司改會、環境法律人協會、台灣人權促進會等七十幾個團體，舉辦了228.0遊行二二八事件七十八週年紀念活動行前記者會。
記者會中有一個橋段，是花蓮縣受難者林明勇的外孫，拿難達道牧師，以太魯閣族語朗讀今年的行動宣言。
主持人是這麼介紹他的：「他的外公林明勇是秀林鄉第一任官派鄉長，在二二八事件清鄉時，被警察帶往山上槍殺，事件過後65年才獲得平反。」
正好我的新書《如是228》就是講花蓮，我們來聊一下這件事。
在開始之前，我們得先更正幾個坊間的錯誤傳言。
首先是維基百科〈林明勇〉條目，這個條目是這麼寫的：「林明勇（Walis Umin）為太魯閣族世襲頭目，祖居地為Alang Swasal（今太魯閣蓮花池），日治時代當過帶刀村長，後獲派秀林鄉第一任官派鄉長。二二八事件後，與許錫謙、王明進、馬有岳等任處理委員會花蓮分會委員，曾救出花蓮醫院大橋邊的司令部被關的國民黨高官。在二二八事件清鄉時，被警察帶往山上槍殺。事發兩年後，當地警方在秀林鄉山區發現白骨，通知林妻Lowbiq Walis前往指認，才為林明勇立墓。在《二二八台民台東區花蓮區叛逆名冊》上，林明勇的名字上被畫了「Ｘ」，並附註「率番人準備殺人」。」
錯誤之處，就是「林明勇的名字上被畫了X」這件事，實際上，不是畫X，而是打勾，而且，整個〈台灣二二八台民叛亂台東區花蓮區叛逆名冊〉中，幾乎每一個人都打了勾（只是有的清楚有的模糊），以名冊同一頁也被「清楚打勾」的人來說，一位是林明勇，一位是「馬有岳」，馬有岳是二二八事件時處委會花蓮分會的主任委員，他並沒有被處決，而且事件後還擔任省議員、國民黨中常委等職，對臺灣土地改革有重大貢獻。而真正被處決的張七郎，反而沒有打勾（或幾乎不可辨）。
因此，從名列〈台灣二二八台民叛亂台東區花蓮區叛逆名冊〉、被註記的這兩件事，是完全不足以推論其死因的。
第二個要更正的，就是財團法人原住民文化事業基金會網站上，關於此事的報導〈228事件蒙冤 林明勇60年後才獲平反〉。報導中有東華大學應用數學系教授吳建銘稱「花蓮縣秀林鄉第一任官派鄉長Walis Umin林明勇，在二二八檔案解密後，他的罪名記載著「率番人準備殺人」，並已執行槍決。」這是錯誤的說法，檔案的確有記載林明勇「率番人準備殺人」，但並沒有「已執行槍決」的記載。
第三個要更正的，是花蓮義光教會的網站，有一篇〈我的外公是林明勇〉，由拿難達道牧師口述、娜芷莫那整理。裡面提到：「今天的新聞重重的震撼了我！二二八檔案叛逆名冊裡，外公是以「率番人準備殺人」為罪名，名列清鄉整肅名單之一。那時官方說法，外公死因為自殺。然而二二八檔案紀錄的真相卻是：槍殺！看到新聞的那一刻，我的心好像被什麼重重敲擊，好痛啊！然後，一向不讓眼淚輕彈的我，淚水不知不覺滑落......。」
如同前述，檔案並沒有「槍殺」林明勇的記載。事實上，這份「叛逆名冊」上，除張七郎被處決，並沒有其他人被處決，許錫謙、林明勇是被暗殺的。
誰下手的？目前有三個說法，一是拿難達道牧師轉述其外婆的說法，是上吊自殺死的。同時，很後來發現其遺骸者，是一名獵人。
另一說來自林明勇的兒子林國樑，他記憶中只記得五歲時，突然很多人到家中把父親強行帶走，只見帶走父親的吉普車前後印有國民黨徽。
第三個說法是認為，林明勇是「蔣介石二二八清鄉整肅時，被警察帶到山上槍殺」。
哪一個說法最有可能？
前面提到的拿難達道牧師，他說「當年國民黨退到台灣，外公舉雙手歡迎，遂從小我一直認為外公是死忠國民黨的」，這一點是完全正確的，查閱政府檔案資料庫中有關林明勇的檔案，映入眼簾的都是林明勇擔任鄉長期間的榮譽紀錄，而最後也出現了一則令人側目的紀錄。
這是在1947年的3月18日，也就是二二事件「清鄉」即將開始的前夕，林明勇因為在二二八事件中維持秩序鎮壓有方，縣長張文成特別嘉獎「晉升一級」，並製發匾額以示鼓勵。
資料來源：「令為該鄉長林明勇持維秩序振壓有方予晉升一令級並製發匾額以昭示」，〈鄉鎮人員獎懲〉，《花蓮縣政府》，檔號：A376550000A/0036/035-4/1/1/006
他做了什麼？
其實，當年的林明勇下山參加二二八處委會花蓮分會，的確擔任了處委會的「交涉委員」，但隨即在縣長張文成派員策反後，轉而與暴徒作對，當時林明勇還差點與萬里鄉長的人馬發生武裝衝突。資料記載：「（六日）早晨，密派幹員往高山族各鄉宣慰，勿受暴徒利用，並宣佈中央德意，結果收效頗宏。高山族秀林鄉長林明勇及卓溪鄉長均極力制止，而未有行動，惟萬里鄉長受人煽動，率領該族二十餘人，來市參加，被林明勇申斥，幾於動武。晚間即行離去。⋯⋯本日青年學生及海外歸來的浪人，頭戴日本軍帽、身穿日本軍服，並掛日本肩章領章，持日本軍刀、唱日本國歌，散發日文傳單，組織金獅隊⋯⋯」
這就是林明勇在二二八事件後「晉升一級」並製發匾額嘉獎的原因。
反之，當時的花蓮縣警察局的台籍警察，在事件中整個嘩變。
「五日上午，警察局武器倉庫鑰匙，被本省籍警察強迫取去，縣參議會副議長吳鶴，亦於此時被流氓兇毆。」
現在問題就來了，一個被政府嘉獎鎮壓二二八有功的人，又怎麼會被政府殺害呢？
如果我們已知政府檔案中完全沒有林明勇被槍決的紀錄，則殺他的是誰？誰最有動機？
其實，最有動機的，就是痛恨他倒戈與政府合作的那些人。
重新發現二二八，歡迎參閱剛出版的新書，拙著《如是228》。讓我們一起努力，勿讓二二八不斷不斷地被政治消費。
作者為《究竟二二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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