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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傳媒蔡詩萍專欄】做了一個夢。醒過來,睡不著了。手機顯示03:33。坐起來,呆了一會,起身不睡了。倒杯開水,攤開書,讀了一半的《How to know a person》。但怎麼樣也無法認真讀了!
四月天了,不再夜涼如水,坐著坐著,心思竟溫熱起來。夢境很奇特。在老家已經拆掉的眷村裏,那條再熟悉不過的巷子裡。
但又很誇張,像是拍電影時,需要把場景放大好拍出特別清晰的鏡頭一般,總感覺那巷子比我記憶中的要寬敞。
我走進去,好像來回繞著,不知為什麼。有一些人在畫面裏穿梭,很奇怪的穿梭,彷彿是要讓我知道這是夢境一般似的,所以不必忌諱什麼不必顧慮什麼,於是穿梭的人物有的根本與我的故鄉無關,只是跟我的人生有關。
我靠在巷子裡一個角落的牆邊上,彷彿摟著一個人,一個很熟悉的人,但卻無法辨識是誰,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我竟然喃喃自語的在說話,話的內容醒來全褪色了,但我依稀記得我似乎有流淚,但不知為什麼。
於是,我就醒了。醒來,感覺小腿有些痠,我小心翼翼彎起小腿,輕輕的揉它,怕抽筋,畢竟前兩天才跑完山路上的馬拉松,起起伏伏的坡道後,穿過一條長長的懸吊橋,爬上七百多階的步道,關門前跑進終點。
這夢,跟馬拉松有關嗎?似乎。
因為復興桂竹馬拉松在角板山公園,繞著石門水庫集水區上游,迂迴的跑著,我遠遠的望見阿姆坪,以前,小時候父親上班的單位員工旅遊,去過石門水庫好幾次,都是從阿姆坪那眺望遠方山頭,應該就是我跑馬拉松時眺望回去的位置,那時,我偶爾還有武俠小說迷的幻想:那崇山峻嶺裡有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吧!
這夢,跟我故鄉有關吧?絕對。夢境的現場就在我家的巷子裡,只是更像拍電影,巷子顯得太寬了,不真實;夢境裡穿梭的人物,太複雜了,不真實;而我的家人都沒有出現,不真實。
但我為什麼做這個夢呢?我喝了幾口水,繼續想解夢。應該還是跟跑馬拉松有點關連。復興區裡的角板山公園,山徑上眺望的遠方阿姆坪,小時候跟著爸媽旅遊的遙遠印象,扣連出一段段,片段不相連,不連貫卻又自動跳躍連結的某些人生意義,這夢,還是多少有些道理吧!
是的,最直接的關連是,入睡前的黃昏,我跟父親的主治醫師通話了。98歲的父親,過年後住進醫院,一直留在那。狀況本來很糟,但醫院的照顧讓他穩定了下來,卻還沒到可以出院的程度。
我們家人反反覆覆在商議後續的治療,母親的眼淚像風中斷續的啜泣,時而牽動著我們幾個兒女的心情。
父親畢竟98歲了!掛掉電話,我的腦海裡浮起很多關於父親的畫面。有些他還很年輕,有些他已經老邁了。
我隨即跟弟弟通了電話,說我跟醫生談的內容,弟弟安安靜靜的聽著。他是主要照護者,他知道的比我更多更詳細,他只是一如往昔,什麼事都要告訴我這個做大哥的,聽聽我的意見。
但父親生病,住院,醫療的事,我都以他的意見為優先,他比我更懂老年的父親。父親在沉沉睡去,或意識半醒半沉的狀態裡,會做夢嗎?他在夢什麼呢?他自己少年的家?他年輕時與母親胼手胝足創建的家?他的幾個兒女?他的幾個孫兒?
他的人生馬拉松跑到這時已經很長,很長了!長到他也不太能跟我們說他此刻的心境,長到我們也不捨他還要這麼辛苦的跑下去!
我在阿姆坪對面遠遠的山上,往阿姆坪望去時,第一個記憶就是我父親帶著我們去石門水庫旅行,我的小學階段,我的國中階段,都有。
石門水庫的水位常伴隨著氣候的變化,有枯水期有豐水期,新聞只要提及石門水庫,我記憶裡的「畫面水位」總是滿滿的,滿滿的,我們一家人從四五個,到六個,擠在照片裡。
人,會做夢這件事,應該是幸福的吧,把我們淡淡的日常,揉合成悠悠的情節,把看似無情的場景連接出有情的長篇。
我為自己做的夢,寫下這些觸動我自己的文字。有點混亂,有點不知所云,但畢竟是夢境乍醒後的追記,就請原諒我吧!
我回頭望望桌上我讀了一半的書《How to know a person 》,很難吧,且別說我們如何去真正認識一個人了,有時連我們自己也很難說真的認識自己吧,認識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吧!
但,有時又哪裡需要那麼在乎「認識」呢?對親密的關係,就努力去愛吧!愛總是能串接起平淡的日常,串連至遠方。
我再看看時鐘,早上06:05了。
作者為知名作家、台北市文化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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