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知道他比自己以為的更想牽她的手>
有陣子，妻子跟他嘔氣。賭氣不說話。當然也不牽手。他也氣到了，不牽就不牽。誰怕誰呢？
某晚，他醒來。一下子，忘了怎麼回事，因為發現自己躺在客廳沙發上。月光穿透落地窗，灑在客廳裡，彷彿湖面一般，晃蕩的柔和感。
他嚇了一跳。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但並不是夢。他靜靜躺了一會。確定是醒過來了。然後，去廚房倒杯水，冰冰涼涼的水，灌進喉嚨，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步回客廳，躺回沙發，想起來，自己不進去臥室好幾天了。本來沙發折騰身體，睡不好。不料幾天下來，也適應了。
他跟自己講，誰怕誰啊～不說話就不說話，不牽手就不牽手啊～誰怕誰啊！躺回沙發的他，像沈浸在湖水之涼意裡的他，飄飄盪盪，浮浮沉沉，不一會，又睡著了。
他有做夢。他做了去藥局排隊買口罩的夢。排了很久。排到他時，沒有口罩了。但藥師遞給他一束花，說這個給你太太。
他心想，神經病呢！花又不能擋病毒。但很奇怪，他拿了花束，在路上飄盪。
一下子，又跳到他在游泳。
但花束還是在他手上。奇怪呢，夢裡怎麼捧著花束還可以游蛙式？！還一游就游了兩三千公尺，穿過了人群，穿過了日月潭。花束還在他手上。
他跟妻子為什麼吵架呢？他的死黨穿著白袍，竟然拿起聽診，聽他的心跳。問他，你們為什麼吵架？
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突然，妻子從旁邊跳出來，喊著：你看吧，你看吧，你就不是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真是氣死我了！
然後，她竟然像扮家家酒，嘟嘴，插腰，恰北北。你小學暗戀的班長，回到你面前了。你不知為什麼，哭了。
在你死黨面前，哭了。他穿著白袍，但他不過是一位懂點星座的投資客而已。而且當年他還說，你跟妻子的星座蠻速配的！
你真的哭了。因為你醒過來，發現眼眶濕濕的。而且，你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條小被子。
你瞬間知道，啊，妻子悄悄為你披上被子了。她有望著你的臉，默默看一會嗎？她有想要親親你的衝動嗎？她有想要原諒你的意思嗎？她有伸手過來牽牽你的手嗎？
你抓緊被子，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既然她悄悄的，半夜起身，為你蓋上一條小被子。
你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夜，很深，很沉。你又睡著了。直到，天光乍曉。你睜開眼。被子被你踢到沙發下。你捲縮成一團，你是被清晨微微寒意，凍醒的。
你伸手抓起被子。蓋在身上，想起半夜，你發現妻子為你蓋被的事。你仔細想想，不對啊，你睡前，蓋的就是這條被子啊！
現在手上抓的，仍是這條被子啊！誰也沒有為你蓋被子，是你想太多了。你是在做夢。夢到以為妻子為你蓋被子。啊，你輕輕啊一聲。為什麼你會在夜裡，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夢？
毫不搭嘎的事，都拼成一個夢的拼盤。它們唯一的線索，你還是想牽她的手，對吧？
一起散步，一起吃飯，一起躺在一張床上，甚至，一起繼續吵架嘔氣不說話。但都還是手牽著手。
你比你以為的，更想牽她的手。無論月光下。無論星辰夜。你坐在那，望著妻子插的盆花。
作者為知名作家
●經授權刊載，原文分享於作者臉書。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