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為作者提供
【聚傳媒李宗衡專欄】
本來我從口袋掏出的鈔票，又默默地收了回去。最近開車時轉到 FM 99.7，原想在車陣的煩躁中尋求一點莫札特的撫慰，耳邊傳來的卻不是樂章，而是一堵充滿焦慮、指責與碎念的「哭窮牆」。
台北愛樂電台，這個標榜「台灣最美聲音」的頻道，近期無論是廣播破口還是官網文案，都充斥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論調。他們不像是提供服務的媒體，更像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拿著帳單向聽眾討債的債主。
「自食其力」成了一種罪？打開他們的官網，募款頁面劈頭第一句就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
「追求永續發展，自食其力是辦不到的！」
這句話讀來令人咋舌。在自由市場裡，哪家民營企業敢理直氣壯地把「無法自立更生」掛在嘴邊當招牌？這不是誠實，這是一種近乎巨嬰的耍賴。
他們緊接著抱怨：「全世界九成以上的古典音樂電台，經費都來自國家。」潛台詞很明顯：因為我是搞文化的，所以我本來就該被養；國家不養我，是國家虧欠我；如果我餓死，是市場無情，是你們聽眾冷血。
拿著孔子來討債！？最讓人反感、也最常在廣播裡聽到的，莫過於那句被濫用的經典——「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在愛樂電台的邏輯裡，這句話被魔改成了一張「道德借據」。他們不斷強調：「我們不談政治、不罵人、不賣藥……」，所以我們沒有把垃圾倒給你（勿施於人）？
話說得很漂亮，但圖窮「鄙」見；這句話的下半截其實是：「既然我對你這麼好（沒餵你吃毒藥），你如果還不掏錢，就是忘恩負義。」
這是典型的「情緒勒索」。他們把原本單純的「商業選擇」（不接爛廣告以維持品牌格調），硬生生轉化成對聽眾的「施恩」。聽眾不付錢，似乎就成了扼殺文化的共犯，成了違背儒家道德的罪人。
毀滅式的勒索，無條件的傲慢；除了道德綁架，還有恐嚇。廣告詞裡不斷出現「文化媒體的宿命，終將『難逃毀滅』嗎？」以及「如果你認為台北愛樂是需要存在的……」這種生存威脅。
更令人玩味的是，他們在文案中大字強調，歡迎「無條件」的贊助。
注意，是「無條件」。在商業社會，付費通常是為了「更好的服務」（如無廣告版 App），但他們強調「無條件」，意味著一種絕對的傲慢：「別問我能多給你什麼，給錢就對了，因為讓我活著，就是對台灣文化的恩賜。」
少一點說教，多一點真誠！為什麼簡單一句「我們經營困難，需要大家幫忙」說不出口？非要繞一大圈講孔子、講各國政府、講毀滅？
說穿了，這是放不下的「菁英傲慢」。在經營者眼裡，直接求援太過卑微，像路邊乞討，有損古典音樂的高級感。於是，他們選擇用教訓的口吻來包裝窘迫，把「乞討」包裝成「文化呼籲」。
但他們忘了，現代聽眾並不笨。成功的募資（如 Podcast、獨立媒體）靠的是正向激勵：「因為我們做得好，邀請您支持。」
而愛樂電台選擇的卻是負向恐嚇：因為你們不給錢，我們就要倒了，這都是你們的錯。
如果有一天，廣告詞能拿掉那些刺耳的「己所不欲」和「難逃毀滅」，改成一句誠懇的：
「時代變了，我們堅持得很辛苦，請把我們當成您每天的一杯咖啡，讓我們能繼續為您播放好音樂。」
相信那樣的溫度，會比一句高高在上的「無條件」勒索，更能喚起聽眾的共鳴。畢竟，感動人心的永遠是真誠，而不是教訓。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中國文化大學政治學系博士候選人。
●專欄文章，不代表聚傳媒J-Media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