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為日本內閣總理大臣官邸官方肖像
【聚論壇奔騰思潮專欄】日本首相高市早苗於11月7日，在國會答辯中談及其所設想的「臺灣有事」具體情境，此番言論引發中共當局的強烈反彈，導致日中兩國的政治關係急劇惡化。日本部分媒體甚至渲染成彷彿戰爭隨時可能爆發的氛圍；然而，從中共、川普政權，以及其他各國政府的實際反應來看，真正被視為問題核心的，並非所謂「臺灣有事」，而是高市本人見識不足、應對稚嫩局勢，以致呈現出一種類似「臺灣有事」不如說是「高市有事」的樣貌。
高市當天的答辯，是針對在野黨立憲民主黨眾議員岡田克也（前外相、副首相）的諮詢，內容涉及巴士海峽。原本官僚（幕僚）為她準備的標準答案是「必須依據實際發生的事態，結合個別具體情況，綜合所有資訊來判斷」，但高市卻忍不住加入了自己的主觀想法，結果做出了如下答辯：
「例如，為了解除海上封鎖，美軍前來支援，為了阻止這一點而採取某種武力行使的事態，也有可能被設想」。「為了將臺灣置於支配之下，（中國人民解放軍）會採取何種手段？可能只是單純的海上交通線封鎖，也可能是武力行使，或是假訊息、網路宣傳。如果是動用戰艦並伴隨武力行使，那麼無論如何都可能構成存立危機事態」。
這種缺乏周密思考的「逞強」，說了本不必說的話，反而讓局勢更加混亂。筆者在聽到這段答辯的瞬間，腦中浮現的是新約聖經《路加福音》中的一句話：「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知道」。關於是否對臺灣適用集體自衛權，一直是日美兩國政府刻意保持模糊的問題，至今連專家之間都意見分歧。然而高市卻輕率地將自己的即興想法脫口而出，甚至使用了「戰艦」這樣在現實中不成立的詞彙，暴露自己的無知和不負責任，實在令人無言以對。蘇聯時代曾有一則笑話：某男子在紅場高喊「布里茲涅夫是個無能」，結果被逮捕並以洩漏國家機密罪判刑。這次倒好，幾乎等同於高市本人不僅洩漏了戰略思考，還親手洩漏了「自身能力」這項國家機密。
話說回來，在這次答辯中，被設想為「臺灣有事」現場的地點，是位於臺灣與菲律賓之間的巴士海峽。該海峽與馬六甲海峽並列，作為日本海上生命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僅如此，近期東南亞的豪雨災害，也使馬六甲海峽周邊地區遭受嚴重損失。換言之，日本的海上生命線中，本身就包含了不論天災或人禍的多重風險。資源匱乏的日本，未來仍不得不持續大量依賴海外進口能源與物資。在這樣的前提下，只要風險是明確的，能夠迴避的話，自然是越多準備越好。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今秋出現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動向。中共黨報《人民日報》於10月15日報導，首次利用北極航道的「中歐北極海貨櫃航線」，中國大陸貨船抵達英國費利克斯托港。與經由蘇伊士運河的傳統航線相比，從中國大陸到歐洲的運輸時間可縮短約一半。該航線最快18天即可到達，無論是相較於約25天的「中歐班列」、約40天的蘇伊士運河航線，或約50天的好望角航線，都更具時間優勢，同時成本也大幅降低。據稱，「中歐班列」每個貨櫃的運輸成本約為7,000美元，而北極海航線可削減約40%。《人民日報》指出，這條中歐北極海貨櫃航線，將成為連接中國大陸與歐洲的第三條海上運輸路徑，有望深化長江三角洲高端製造業、新能源產業與歐洲市場之間的聯繫。
這種新聞，在日媒上或許只會被當作不起眼的小篇幅報導，但筆者卻強烈感覺，這很有可能是一件足以從根本上動搖未來海運秩序的大事。也難怪川普會對格陵蘭表現出濃厚興趣。
大陸以全球暖化導致北極海冰減少為背景，正積極推動北極航道（東北航道）的利用，稱之為「冰上絲路」。其優勢不僅在於縮短運輸時間，也包括規避中東局勢風險（例如因局勢不穩而遭受胡塞武裝攻擊的紅海航線），以及降低物流成本。這同時也是大陸貿易多元化與「一帶一路」構想中重要支柱之一，中共正藉此擴大在北極圈的影響力。
在與北極沿岸國俄羅斯合作、加速開發的同時，經由日本港口的必要性可能降低，進而促使國際供應鏈結構的重組。對日本而言，這也可能意味著新型海上通道的出現，以及中俄軍事活動活增加所帶來的潛在威脅，需要提高警惕。鑑於目前日美與俄羅斯、中共之間的關係，短期內日本能直接享受這條航線紅利的可能性並不高。然而，冷戰時期為了避開蘇聯領空，而採用橫跨太平洋、在安克拉治加油轉機後再飛越北大西洋的航線，這樣的歷史案例已經說明，新航路往往是因應時代的政治與經濟需求而誕生的。
若巴士海峽與馬六甲海峽的風險已然近在眼前，那麼為了風險分散而建立多重備案，未必不是合理的選擇。圍繞「高市有事」的一連串鬧劇，以及北極海航線周邊的動向，實在是一件極富想像的事件。
作者為旅臺資深日本媒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