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許薌君/「梁山」不僅寫實 更是寫意

兒時,父親常常喜歡講故事,有時是在晚飯過後,有時是在空閒時分。哥哥姐姐都較我年長不少,又都在學校讀書,再說,他們或許早已聽過這些。因此,在我的記憶裡,常常是父親對著我一個人講故事。

幾十年前的事,枝枝節節早已模糊,最深刻的印象只剩下父親講的內容。我最喜歡的是西遊記,孫悟空是我的偶像,雖說唐僧很沒勁,豬八戒、沙和尚和白龍馬都是有趣的。

其次是聊齋誌異,那些花妖、女鬼、狐狸精,還有笨兮兮的書生也挺不錯。如果沒有講這兩部,三國演義我也喜歡,諸葛亮無論是借東風、草船借箭或是擺空城計都很有聽頭。

可是,我的願望常常落空,父親最喜歡講的居然是水滸傳——宋江、吳用、李逵、武松、魯智深…。除了那個倒拔垂楊柳的花和尚魯智深之外,其他這些好漢我都不怎麼感興趣,尤其是宋江,簡直覺得此人無趣透了。

但是,父親不管我的抗議,依舊講著那個遙遠的梁山泊。

要到父親去世多年後,我經歷了許多事,才恍然了悟:父親愛講水滸,不僅是因為故鄉山東荷澤,那個出了孫臏、吳起、宋江等名人的地方離目前大部份已淤積為平地的梁山泊不遠,那些好漢的故事寄託了他回不去的家鄉情懷;同時,也寄託了他心中逼上梁山的無奈。

來台時父親正值中年,卻已沒有了發揮能力的機會,境遇的不順,家用的拮据,「梁山」不僅是寫實的,更是寫意的。這樣的心境,人到中年,我才逐漸體會。

再後來,我也開始使用「梁山」這個詞,會和老朋友們開玩笑:我們可以成立一個「梁山廣播電台」,只做自己想做的節目,絕對公平、公正、公開,尊重專業,用人唯才。

講這些話時,我總會想到父親,以及他的水滸。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文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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